第5章 第5章
chapter005
12月中上旬。
靛蓝色的颜料晕染了半个天空，蓝白分明的交际处，巨大的飞机穿过云海，羽翼划过云层，荡开一阵阵曲折的纹波。
东京，到了。
游客往来密集的羽田机场，拖着行李箱奔走的行人随处可见。松原遥下了飞机，沿着指示牌拐入vip通道，和其他人不同，他两手空空，没有行李箱，也没有背包。
——已经提前托运走了。
几个月自力更生的集体差点让他忘了自己也是个可以不那么努力的有钱人。
留在宿舍的最后一天，松原遥目光扫过住了几个月的寝室，拨通一个电话。
于是，还没有搬出宿舍的见习生们就看见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特许证进入宿舍楼，敲响松原遥的寝室大门，语气谦敬：“遥少爷，我们来帮您收拾行李。”
过了片刻，一个个打包好的纸箱从宿舍楼鱼贯运出。
松原遥走在穿西装男人们的后方，穿的不是几个月如一日的白大褂，黑色柔软的羊绒大衣领口坠吊着颗一看就很贵的绿宝石胸针，璨然金色的链条自然垂下，随着主人的走动微微摇摆，在白炽灯下闪出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璀璨。
好、好贵气！
只醉心学术研究的漂亮美人同学——竟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吗？！
有人想起见习结束前一周，松原遥几乎住在几乎等于住在实验室里的行为，忍不住瞠目：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也需要这么内卷吗？
松原遥对着指引牌找路，道山真一早几天就说要来接机，不想下车，停在门口等他自己过去。
他走出机场，扫视了一下，很快就在一众黑黑白白的车群里锁定了道山真一亮黄色的超跑。
松原遥走过去，开门上车，手往后一拉，扣好安全带，动作一气呵成：“走吧。”
他上车时，道山真一正全神贯注打着手游，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手机滑落，手忙脚乱地去接，好不容易捧住没让它掉在地上，屏幕上已经跳出“gameover”的画面。
“上车前能给个提醒吗？你知不知道这很吓人啊！”他惊魂未定，捂着胸口说，“感觉我寿命都短了几年。”
松原遥“嗯嗯”两声：“下次一定。”
道山真一被他的语气敷衍到，刚要说什么，就见松原遥在大衣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方形小盒子朝他丢来。
他一把接住：“什么东西？”
“礼物。”松原遥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你不是想换块新表吗？预定了三个月，才到手，送你了。”
道山真一瞬间换了个表情，美滋滋道：“不愧是松原少爷，出手就是阔绰！”
松原遥懒得搭理他的耍宝：“开车。”
“好勒。”道山真一启动车子，余光瞟了他一眼，“怎么这么困？没睡好？”
“嗯。”
松原遥有个毛病，一困就不喜欢说话，偏偏道山真一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个劲地找他聊天。
“研究所生活怎么样？”
松原遥把车窗开了条缝，凉风灌入，清醒了一点，懒洋洋地回答：“还不错。”
“没交个女朋友？”
“哪有时间。”
松原遥看向窗外，黑色的眼眸映出沿街快速倒退的景色，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补充道：“倒是遇到了个有意思的小朋友。”
“哦？小朋友？”等信号灯的时候，道山真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半边身子，饶有兴趣地接话，“换口味了？”
话音刚落就被松原遥睨了一眼，认怂道：“开玩笑，开玩笑。所以呢？那个小朋友怎么了？让你说出有意思这个评价的人可不多。”
“没怎么。”松原遥抬手，手指碰了碰冰凉的车窗玻璃，过了两秒才说，“没联系了。”
没联系了？
道山真一还想再问，但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道：“医院那边，你什么时候去报道？”
“周一。”松原遥说，“倒个时差。”
“那晚上给你接个风？游艇派对，别人做的局，一起去玩玩？”道山真一问，“征十郎回京都去了，就我们两个人喝酒多没意思的。”
松原遥在国外拘了几个月，成天和数据面对面，派对什么的好久没有去过，自然没什么意见。
“行。”道山真一把他送到公寓楼下，“晚上我来接你。”
几个月没回公寓，但松原遥家里定期有家政阿姨打扫，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没有。上飞机前松原遥在实验室熬了五个晚上没睡，困得连澡都没洗，换了睡衣往床上一倒，昏迷一样的陷入沉睡。
晚上，道山真一按时把车开到公寓，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松原遥，忍不住“卧槽”了一声。
“打扮成这样是准备勾引哪家的小姑娘？”
睡了一觉，松原遥精神明显好了不少，都有心思和他开玩笑：“一定是小姑娘吗？小男生不行？”
道山真一：“”
道山真一：“行，怎么不行。以松原大少爷的魅力，就算全场为你倾倒，也不奇怪。”
松原遥点头：“确实。”
道山真一被他的厚脸皮噎住，却不得不承认这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吸引得人为他着迷。
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干脆踩了脚油门，亮黄色跑车立刻化为一道闪电，载着轰鸣声远去。
派对在游艇上举行，松原遥他们来得晚了点，内场人已经很多，放眼望去，不乏许多熟悉的面孔。
圈子里来来去去就是这几张脸。
“你看那边，是不是铃木家的小小姐？”忽然，道山真望着某个方向，碰了碰松原遥，“嗯？她身边那位是谁？没有见过。”他说着摸了摸下巴：“好像也不是没见过总觉得有点眼熟。”
“毛利兰。”松原遥在认人方面的记忆力好得惊人，立刻就想起曾在报纸上看过这位少女，“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女儿。”
“那位沉睡的名侦探啊”道山真一张望，“他也来了吗？”没在内场看到自己想找的人，他视线重新落回松原遥身上，“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我就不去了。”松原遥浅浅抿了口酒。
道山真一笑起来：“又要说不招惹小朋友那套？”
“嗯，不招惹。”
“亲爱的松原先生，本国法律18岁就能结婚了。”道山真一提醒他，“高中生应该不算小朋友了吧？”
松原遥反问：“为什么不算？”
有时候道山真一真搞不懂他对“小朋友”的定义是几岁，说：“我以为国中生才算。”
“”
松原遥安静了两秒，再看向他时眼神意味深长，“真一，国中生那是恋///童。”
道山真一：“”
草！他这是什么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变//态！！
他们在这边打趣，铃木园子那边的氛围就没有那么闲适。
毛利兰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礼服：“园子他们都在看我们诶”
“那说明兰你好看啊！”铃木园子一拍她肩膀，笑道，“不要紧张啦，这里的甜点很不错哦！来，吃一个。”她说着，用叉子叉了一块送进嘴里，“哇，好吃！”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
好歹是个财阀千金，看见好吃的竟然这么高兴。
毛利兰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在顿时散了很多：“嗯！那我也吃一个！”
“这才对嘛，当这是免费的自助餐就好啦！”铃木园子说，忽然看见了什么，眼睛倏地闪光，压低了声音尖叫，“看那边看那边！帅哥！”
几米开外，觥筹交错之处，松原遥正端着酒杯与人谈话，暗红色的丝绒衬衣勾勒出挺拔的腰身曲线，英俊侧脸轮廓分明，桃花眼下的泪痣缀着点风情，薄唇勾起的弧度，带了点漫不经心的坏。
又纯又欲。
大概是铃木园子的眼神过于炙热，松原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侧目，遥遥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冷不丁撞在一起，铃木园子心惊了下，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却忘记了今天为了好看特意穿的8cm的高跟鞋，身体猛地失去重心：“啊——”
“园子！！！”毛利兰惊慌。
脚踝一阵剧痛传来，铃木园子痛得脸皱成一团，冷汗立刻冒了出来：“痛”
毛利兰见状，顿时停下了想扶她站起来的手。她没有医学知识，生怕贸然去扶，给她的伤势造成别的影响。
松原遥把酒杯一放，拨开人群快速走了过来：“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我是医生。”
别人也不敢去扶铃木园子，听见松原遥这么说，纷纷让开道路，
松原遥走到铃木园子身边，单膝跪下，先看了看她的脚踝，指着她的高跟鞋鞋带问：“我可以解开吗？”
被偷窥对象看到这样的窘状，铃木园子又羞又臊，忍着疼点头：“可、可以”
毛利兰扶住她的后背，让她坐得更舒服点，担心地问松原遥：“请问，她还好吗？”
松原遥检查了下：“别担心，没有太大问题，不过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好。”
这时，去了趟洗手间的道山真一刚好回来，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来得正好。”松原遥说，朝铃木园子伸手，轻声问，“能站起来吗？我扶你。”
铃木园子搭上他的手：“谢谢。”
“真一，能辛苦你把车开过来吗？我们送铃木小姐去医院。”
道山真一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说：“可以是可以啦但我今天开的跑车啊。”
松原遥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抛过去：“开我的。”
道山真一表情懵了下：“你车为什么在这里不是坐我车来的吗？”
松原遥和毛利兰一左一右扶着铃木园子。
“怕你喝醉叫代驾，做了两手准备。”他回答得言简意赅，“所以提前叫司机开过来了。”
道山真一：“”
这么不相信他吗？
但眼下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时机，他看着额头冷汗涔涔的铃木园子，收了钥匙往外走去：“去哪家医院，我不熟啊。”
“金井综合医院。”松原遥说，“我记得就在附近。”
金井综合医院？道山真一看了一眼松原遥，这不是他要实习的地方吗？
晚上，来医院看病的人很少，松原遥帮铃木园子挂了个号，她被毛利兰搀扶进诊室看医生，他和道山真一则等在门口。
“这就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啊。”道山真一张望，“看起来挺不错的。”
松原遥环胸靠着墙：“我也是第一次来。”
“不趁现在逛逛？”道山真一问。
“逛什么？”松原遥挑眉，笑道：“意思是逛了不满意还能退货吗？”
“不，但你可以提前做下心理建设。”道山真一一本正经的说，“反正下周一才报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远处走来两位护士。
“你知道住院部新来那个病人吗？”
“上周那个是吗？国中生？好像是姓幸村？”
“嗯。”
“听说了，那孩子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说话的护士摇头，“给那孩子换药的时候，他看起来很难过。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窗外，很低落的样子。”
医院的另一边，住院部。
漆黑的病房里，幸村精市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巨大的孤独感排山倒海而来，深深笼罩他的全身，空气中难闻的消毒水气味充斥着鼻腔，幸村精市难耐地皱起眉头。手下意识摸向手机，等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诚实地点开了播客app后台。
屏幕上，两个人的对话停留在了四天前。
阿遥最后一次发来消息询问他的近况。
幸村精市猛地把手机反扣在床上，半晌，又忍不住拿了回来，盯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发怔。
阿遥的音频更新也停留在了四天前的夜晚。
评论区的粉丝痛呼勤奋主播再度鸽子，他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应。
幸村精市卷睫颤动了下，薄唇抿了抿，犹豫片刻，点开了往期更新。
病房上空，层层乌云犹如厚重的黑铁，毫不留情地挤压着夜空，月亮不见踪影，繁星也不再闪烁。巨大的黑色一点一点坠落，好像要将整个世界的灯火吞噬。
一如此刻，幸村精市的心情。
【晚上好，又是我。】
按下播放键，青年温和的嗓音立刻在病房内响起：
【优秀的午餐君，面面俱到、照顾别人是固然件好事，但是不要忘记，你也是需要照顾的】
【】
【晚安，祝你好梦。】
住院这几天，幸村精市不知道将这条音频翻来覆去听了多少遍，到现在几乎能背下他说的每一个字。
“不好。”
音频播放完，病房重新陷入沉默。
幸村精市紧紧握着手机：“我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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