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暴雨至

　　天不遂人愿，不停歇的暴雨让出门做买卖的计划也被搁浅。

　　天色未亮，钟大伯大儿子并杨、李两家来借马车。以往他们送螺蛳去县城都是走着去，总不能一直占阮家便宜。好几次，李芬娘想蹭马车也被李林驳了。但她也没多大不高兴，毕竟是她继子挑，累了她也不心疼，只不过想如果有马车，能多挣些。

　　今天实在没法子了，从昨晚就开始电闪雷鸣，雨势连伞、斗篷都不顶用，但螺蛳还是得送。于是都厚着脸皮上门，叫醒了沉睡中的阮远。

　　雨声实在太大，甚至掩盖住说话的声音，因此，他们说起话来几乎是用喊的。

　　迷迷糊糊的阮远看着他们几乎都被淋湿的身子，顿时清醒了。

　　想着他们中没人会赶车，自己忙回屋换了衣裳披了斗篷出来。紧接着牵着马车就让他们上车，有了车自然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去，最后只去了钟大伯大儿子及杨柳家大哥。

　　身体硬朗些也不会生病。

　　这场雨，是阮玉到了这个地方以来遇见的最大的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屋顶，让人心慌意乱，便是在做针线活儿的赵氏几人也偶尔被自己的针戳到。血在布上晕开了花，盯得人眼睛发疼。

　　想着阮远回来必定会淋一身雨，赵氏烧了水有煮了姜汤备着。

　　阮远迟迟未归，阮墨心中不安。放下书本，伫立在屋门口翘首以盼。焦灼地自言自语，“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直至午时，雨水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

　　像从河里爬上来的阮远也才缓缓归家，发白的脸色、颤抖的身躯，无不在说明，这一路有多冷。

　　舀水的舀水、递毛巾的递毛巾、端姜汤的端姜汤……

　　身子回温以后，坐在床上，看着赵氏发红的眼眶，无奈地又喝了一碗姜汤。

　　阮远憨憨地笑着，捏捏她的手，安慰道，“我没事儿，我已经教钟全赶车了，马车也借出去了，若是明日还下雨，他们也能自己赶车去交货。”

　　阮墨在外面帮几个姐姐干完活也兴冲冲地跑进来，“爹！可暖和了？”说着伸手钻进了被窝。

　　赵氏也趁机收拾了自己的仪容，瞪阮远一眼就出去了，身后也传来父子俩的笑闹声。这么多年，她岂不了解他，总是不顾自己去帮助别人，像帮她妹妹那样。但即便被伤了心，也仍旧一片赤诚。

　　这已是极好的男子了。

　　午饭后，乔明娘并几个大婶一同踏入阮家。

　　看着几位湿透的裤脚和鞋，赵氏忙帮着脱下斗篷，邀进厨房，烧了一堆柴火。“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出门了呢？这可容易生病的。”又让几个丫头去端阮远未喝完的姜汤送来。

　　几人也是真被冷着了，坐在小凳子上，合拢手直哈气。

　　“眼见天气就要暖和了，这一场雨下下来，可真是冷啊。”

　　“可不是，昨晚那闪电打雷一阵一阵，我半夜醒来好几次。”

　　“我们家三间屋子有两间都是茅草盖子，雨漏得到处都是，我和我当家的一直都在接水，这白天就换成几个孩子接。我们也歇歇。”

　　“这雨一点要停的样子也没有，不知道得下到啥时候去？”

　　……

　　众人对这场猝不及防的雨都很是担忧，他们住的地方地势高倒还好，无非担心雨水漏进屋里。但离河不远处地势低的田地就要遭殃了，那可是很多人家一年的希望。

　　一言一语地说着，乔明娘也终于将话归于正题。

　　“是这样的，听我家小子说，你们家咸鸭蛋的生意没有做成。我们想着，当初你们家买我们的鸭蛋已经高于镇上的价格很多了。既然眼下卖不出，也不能让你们太亏，咱就按镇上的价格卖给你们，我们把多得的铜子儿都换回来。”赵氏没想到她们是来说这个的，早上乔明冒雨来他们家也没有提起。

　　其他人连连颔首，一脸遗憾，“是啊，你们有这个帮我们的心就好了。你们买了这么多蛋，肯定也亏了很多钱，但我们也只能把我们得的拿出来了，能帮的不多。”

　　在另一个人未开口前，赵氏连忙插话，“既然都已经买了，哪有还回来的道理。几位嫂子未免也太实在了。”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听起来，有一两人的家境甚是窘迫，其他几人也是掐着过日子。但还能想着阮家的境况……

　　“这有什么？本来那东西就不值钱，你们家给我们的价钱更实在。眼下你们困难，把多余的补回来也是应该的。或者你把这多的钱收回去，再给我几个咸鸭蛋尝尝。听乔明娘说甚是下饭？”一位婶子调笑道。

　　“你可知道人家这咸鸭蛋卖四文钱一个？你也好意思要？”乔明娘取笑她。

　　听她一说，其他人震惊。老天爷啊，这不值钱的蛋在人家手里咋就这么值钱？四文啊！不过这么贵，生意也难怪做不成，谁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一个蛋啊。

　　赵氏也不好意思了，只有她家那鬼丫头敢一个蛋卖四文。“那东西的价钱不是随便你喊嘛，我家阿玉觉得自己琢磨出那咸鸭蛋来太费脑了，一定要卖贵一点补回来。他们是打算自己再卖卖看，若实在卖不出再做打算。那东西也不值钱，就吃个新鲜，待会儿我让几个丫头给你拾掇几个带回去尝尝。”

　　这蛋乔明娘是吃过的，乔明带回来的时候她还想打听这蛋这么做的，蛋黄还能出油。被当家的一阵数落，别人信任你让你去帮工，在别人家干的活儿都不要往外说，这是人家糊口的根本。

　　归还银子的事儿不了了之，几个人走时更不好意思了，明明是来还银子的，怎么就变成来拿蛋的了？

　　临走时，赵氏还嘱咐乔明娘，若是明日里还下雨乔明就不用来，待天晴再来便是。

　　晚饭桌上，赵氏提起这件事儿，大家也是感动不已。在村里生活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点邻里亲如一家的感觉。

　　此外，阮远也有些担忧，“刚刚那几家都是种田的好手，如果他们都说这雨会危及农田，只怕真是要淹了。”虽说他们家如今没有田地，但其他村户大部分人都是地为生。所幸他们家今年没有地。

　　希望这雨能尽快停吧，不然大家啥也干不了。

　　阮玉也知道大片农田的位置，地势太低没办法。不说河水淹了田，便是田里流不出去的水也是一个大问题。

　　阮墨盯着筷子上的肉，也在叨叨着，“不知道景哥哥家会不会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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