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人生如戏2
卫宁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桌上她根本用不着的手卡，然后抬起头，慢悠悠地问道：“那你觉得，对于一部戏来说，什么最重要？”
路蒹葭眨眨眼，视线从卫宁移到台下观众，扫过台侧抱臂而立的唐书尧，又回到卫宁身上，笑着回答：“我觉得一部好的作品，离不开剧组每一个人员的努力和付出，从导演、演员，到道具师、化妆师、灯光师、后勤等等，缺一不可，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问题，都会影响作品最终的呈现。”
卫宁紧接着又问：“那作为演员，你觉得哪一方面对你投入剧情、塑造角色影响最大？”
路蒹葭换个坐姿，继续回答：“其实我觉得对一个演员来说，遇到一个好的团队最重要，因为每一个方面都对演员的表演有影响，拍戏看似是只有一个屏幕，里面一群演员在身体力行地讲述一个故事，但实际上拍戏它是一份团队工作，就好像钟表，看似是一块玻璃下面三根针，但实际上背后有一堆齿轮在运作，缺了哪一块它都转不动。”
卫宁摸了摸眉头，也换了个坐姿，锲而不舍地问：“但总有个比重的高低，顺序的先后嘛，就对你个人而言，你觉得导演、合作的演员、化妆师、道具师等等，哪一部分对你影响更大？”
路蒹葭坐直身子，活动了一下肩膀，吁了一口气，看向唐书尧，挑一挑眉：“那就……”
台下的唐书尧抱着手臂面不改色，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路蒹葭忽而一笑，道：“那就导演吧，导演是团队总指挥嘛，一个有想法、有能力、有经验、有耐心，愿意听取演员意见，和演员沟通，发掘并利用好演员特质的导演非常重要。”
卫宁笑了，身子向后倒了倒，问：“那在你合作过的导演中，你觉得哪一个更符合你说的那种？”
路蒹葭懵了一下，舔舔嘴唇，眉头紧锁，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实际上，她内心正默默地向卫宁的双亲致以诚挚的、亲切的问候，顺便提前拜了个年。
卫宁的表情终于多云转晴了了，她笑着再次重申问题：“你觉得跟哪个导演的合作的最愉快？”
唐书尧看着卫宁，依旧面不改色，然而眼睛里却多了层的冷漠，他转动眼珠，移到路蒹葭身上，神色瞬间放松，甚至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小丫头，又在耍着别人玩，明明已经走了对策，还故作为难。
路蒹葭挠挠头，神情为难，似有话说又有所顾虑。
卫宁看出了她的纠结，忙引导：“没关系，你实话实说就行，我们这节目就叫《快人快语》嘛，大家不会介意的。”
路蒹葭抿嘴一笑，道：“也对。要说哪位导演在我心里最符合一个好导演的标准的话，那就是金杰导演，虽然我们还没有合作过，但他一直是我非常崇拜非常尊敬的一位导演，我也希望自己能更加努力，越来越优秀，有朝一日能和他合作，得到他的指点。”
卫宁万万没想到路蒹葭会搬出电影泰斗金老来，金老的份量，别说在娱乐圈，就是整个艺术界，也没人敢妄言。卫宁就更加不敢冲撞了，因为卫宁的父母都是金老的学生。她要敢在金老的名号前挑刺，回家腿打折。
卫宁咽了咽唾沫，悻悻然道：“确实，金老是名副其实的好导演、艺术家。”
路蒹葭撩撩刘海，嘚瑟地看了一眼唐书尧。
卫宁自然注意到路蒹葭几次三番与唐书尧互动，心里更加窝火，眼神一暗，皮笑肉不笑道：“好！说完了现状，我们来了解一下蒹葭出道以前的故事吧，因为蒹葭一路追随偶像，苦练出道，又拍戏出名，实在非常励志，是很多追星族的楷模、榜样。”
卫宁喋喋不休地说着，而路蒹葭呢，路蒹葭在听到“以前”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走神了。
出道以前的事？出道以前有整整二十年的故事，她要说哪一桩哪一件？哪些事，卫宁应该……不会知道吧？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说的吧？毕竟她们都是艺人，日后免不了常常打交道，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吧？何况，唐书尧在呢……可是……卫宁的嘴，是出了名的毒，也是出了名的敢。
卫宁看着路蒹葭失神的样子，心里痛快了许多，她扫了一眼唐书尧，唐书尧正在看她，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她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下一刻，就因唐书尧看向路蒹葭时关切担忧的眼神而怒火中烧，理智全无了。
她冷笑道：“网上有很多人一直诟病我们蒹葭的出身，蒹葭一直忍耐着，不做理会，那今天到了我们节目，本着《快人快语》的精神，不妨给这些键盘侠们一个回应，粉碎这些谣言！怎么样，蒹葭？”
路蒹葭看着卫宁笑里藏刀的样子，心里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她很害怕，但……她也很愤怒，她彻底被卫宁挑衅的态度激怒了。
她点点头：“好啊。”
卫宁点头，跟音响师示意：“我们整理了一些网友的说法，一起来看一下。”
电子屏上出现了一些截图，是从不同平台搜集整理的关于路蒹葭的一些不好的言论。
第一张图出自贴吧截图
@三更半夜吃火锅：路蒹葭出道前追星，迷恋白天宇，骗家里的钱旷课两周去各个活动现场、机场堵白天宇，非要人白天宇收下自己的礼物。当时的她还没有整容，又丑又土，人白天宇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她倒好，在机场生往人身上扑，结果被机场保安赶了出去，听说后来还为此跟白天宇粉丝打架，把人胳膊打折了呢。现在出名了，好多证据都被清理掉了，只有一小段机场视频，是当时被打的粉丝录的，存在旧手机里，一直没删。
下面就是一段人声鼎沸镜头虚晃模糊不清的视频。
卫宁观察着路蒹葭的反应，见她面无表情，便说：“这个是一年前的吧，我记得当时你好像回应过这件事。”
路蒹葭“嗯”了一声，不再作答。
卫宁只好自导自演将戏演完：“我记得你当时说人是你打的，因为她推你，害你撞到了天宇，对吗？”
路蒹葭回忆着那天的情形，十八岁，大二，疯狂迷恋白天宇的时候，从大一就和舍友约定一起去看他的演唱会，所以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攒钱，省吃俭用整整两年，周内每天放学就去学校后面小吃街饭馆端盘洗碗，周末就去发传单或者去超市做销售员，后来认识了一些朋友，开始做微商，总算富余了些，然而还是不敢乱花钱，因为心里明白，想要靠近白天宇，那些积蓄只是九牛一毛。
两年时间，余额宝里钱终于足够支撑她的信心，让她去放纵一回。
搜集好白天宇的行程安排，最后三周是各种考试，必修课要在期末统一考，选修课课堂测试，她选修的课都已经在第一周考完了，剩下两周时间，她没有任何考试，于是翘了课和舍友去追白天宇。
第一站是机场，人山人海，她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白天宇在采访中说过的小时候最爱吃的家乡小吃——想要送给他，可是，人好多，她到不了他跟前，她只能拼命挤，终于挤到了最里层，她看着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此刻就在眼前，她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脑残粉，她问他：“天宇哥哥，能不能收下这个礼物？”
白天宇扫了她一眼，说了声“谢谢”，但并没有接礼物，而是转过身去给另一边的粉丝叮嘱安全事项。
她失落了，打算放弃，却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身子一斜，扑向白天宇，人群中注意到情况的粉丝立马大叫，白天宇灵敏地回身，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她完全扑到了他的怀里，手中的小吃洒在了他的肩头。
人群哗然。
下一秒，她就被人拉出了他的怀抱，强行拽了出去，而人群立刻重新围拢，此起彼伏的全是粉丝关切白天宇和责骂她的声音。
她被赶出了机场，她懵了，在机场门口哭，为她不小心伤害了他。
可事情并没有因白天宇的离去而结束，一个穿着白天宇应援服的女生突然走到她面前，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高声叫骂：“不要脸的小贱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居然往天宇身上扑！你以为你是灰姑娘啊，乡巴佬！恶心！呸！”
她挨了一巴掌，有点晕，挨了一会儿骂和推搡，抬头一看，却是那个推倒她的女生，那一头灰白的头发，肥胖的脸，苍蝇腿似的睫毛，歪眉斜眼凶神恶煞指责的样子……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害她出丑，毁了她的心意，还弄脏了天宇的衣服。
路蒹葭当即一撩头发，扎在脑后，又藏进后衣领，然后在对方的手再次伸向她的时候一把钳制住，一个过肩摔，压在地上，咬牙骂一句：“卧槽尼玛！”
后来，那丫的为了躲她的巴掌，挣扎中一肘子甩到墙上，自个儿撞脱臼了，机场保安逮住两人时，那丫就蓬头垢面鼻涕眼泪地控诉自个儿把她胳膊打折了。
她没敢跟爸妈说，打电话给外公外婆来领她。
路蒹葭也是没想到，多年后，故事竟然演变成了这样。
卫宁看她发呆，以为是吓住了，便得意道：“蒹葭，这件事你再给大家解释一下吧？你真的打人了吗？我怕有些新粉不知道内情，误会你。”
路蒹葭回过神来，想着后来白天宇得知她就是那个让他机场惊魂的疯丫头后目瞪口呆的样子，噗嗤一笑，道：“对，我打了。这我后来从网友那儿知道的，她当时是想趁机摸天宇哥哥屁股，结果我挪了位置挡住了她，她就推了我一把，却没想到我因祸得福跌进了天宇哥哥的怀里，她嫉妒，事后又来找茬。她当时说话实在难听，我就推了推她在我身上乱挥的手，她就说我打她，还往我身上蹭，求着让我打她，那我就打咯。不过她那胳膊真不是我打折的，是她自个儿撞墙角撅折的。至于这个视频吧，应该是剪辑过了。贵节目组这么大的排面，视频鉴定师总有一两个吧？叫出来鉴定一下就知道了，要是没有的话，我们HL多的是，借你们几个也行。”
路蒹葭看着卫宁，在她开口呛声前，转头冲台下的唐书尧喊：“老板！我能做这个主吗？”
唐书尧低头一笑，回道：“可以。”
卫宁看着互动的二人，躲在桌子后的手将台本卡生生折断了好几张，面上却微笑着，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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