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撤退（五）
朦胧中，我听到了一阵近在咫尺的爆炸声。我记得...我好像从车上飞了出去？对，我就是从车上飞出的。我现在头疼的要死，这一定是因为我从车上被甩下来后撞到地面上的缘故，我再一次感谢我的钢盔，它已经救过我很多次了。
我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但试了两次后没有成功。我非常着急，现在我周围充满着爆炸声和枪声，我在恍惚之中看到了几个士兵从我身边飞奔而去，他们还不停的喊着‘快跑！快跑！’。我想喊住他们，但我的胸口传来一阵痛楚，想喊的话没能喊出口。
我奋力地向前爬了两步后，听到头顶上传来了飞机的尖啸声，我身后还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我们的人被敌机发现了，接下来敌机肯定要向下俯冲扫射他们了。
我像鸵鸟一样连忙地把脸埋在了土里，心里不停的祈祷着：身后的人千万不要踩上我！敌机把我当成死人，去打那些正在奔跑的人吧！敌机越来越近了，我的心脏随着越来越刺耳的尖啸声不断地上跳动着，当我的心好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时，敌机开火了。
有个人大声喊道：“快隐蔽！趴下！”紧接着机炮子弹‘咻咻’的打到了地面上，伴随着子弹穿透肉体的声音，几个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我把脸抬起了一点，一个人刚好倒在了我眼前，他的脸也刚好对着我的脸。我看着他渐渐放大的瞳孔吞了口吐沫，然后一颗机炮子弹打在了这具尸体的脸上，一颗打在了我脸前的地上，尸体的血肉和飞溅的泥土崩到了我的脸上，我本能的闭上了眼。
敌机扫射一轮后，现在地上没有一个人站着了，于是敌机满意的飞离了这里。我在地上又趴了一会，确认没有危险后，准备站起来，可是我全身都使不上力气。我担心自己会因为站不起来而被敌人的追兵追上。
这时，我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兄弟们？你们都还好吗？敌机已经走了。”接着周围有人回应道‘我很好’‘没问题’或是‘谁能扶我站起来？’看来这些人有一部分和我一样幸运。
这些士兵们从地上站起来，扶起了受伤的人，并且从死者身上拿下了他们的身份牌。有个人走到我面前，他用手拨了拨那具脸被打烂的尸体，然后叹着气将尸体脖子上的身份牌取了下来。接着他转头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我，也像拨弄那具尸体一样拨弄了一下我，我发现这个士兵的脸让我有些眼熟，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同志，帮我从地上站起来。”这个士兵吓了一跳，他向后退了两步惊叹道：“这里还有个活人！同志，你别装死好不好？吓我一跳！”然后他过来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扶了起来。现在我恢复了些力气，但还是需要让人扶着，不然我可能走几步就会摔倒。
“哎？你不是我们连队的人...等等，你是...”这个士兵看着我的脸，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你是乔森？！你还记得我吗？”
我还是有点想不起来，我盯着他的脸说：“抱歉，我有点想不起来了，你是...”
这个士兵说：“科加斯！在那座该死的城市里！你就这么把我给忘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有些恍然大悟的看着他说：“你是切尔斯？哦，你真的是切尔斯！”
“对啊！”他回答道。
我想起了那座死亡之城——科加斯，那里的记忆永远不会被我遗忘......
但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们身后还有大批想置我们于死地的苏尔兰人，当下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切尔斯和他的战友们打了声招呼，算是介绍了一下我，随后我们都慌忙地离开了这里。还没有撤离的部队正在尽可能的摧毁带不走的物资和武器。工兵们在路上埋着地雷，爆破那些运不走的重型火炮，机枪小组也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装备，他们拿上一支步枪后往机枪旁边扔了两枚手榴.弹，有的士兵还在枪筒里塞满了泥土...
爱尔曼空军正在竭尽全力压制着敌人，给我们尽可能的争取撤退时间。从最前面撤退回来的士兵告诉我们苏尔兰人已经占领了一条我们所放弃的阵地。一个紧急撤退的命令下达了，所有士兵都没命地跑向留下的车辆。切尔斯扶着我跑向了一辆破旧的卡车，那辆卡车的后备厢里全是伤员。这时驾驶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士兵向我们喊道：“切尔斯！这里还有位置，快上来！”切尔斯先把我扶上了卡车，然后自己也登了上去。
一辆脏兮兮的吉普车开到了我们前面，一个军官伸出头对我们喊道：“快点开车！我们得走了！”
两个士兵把一条牵引索拴在了我们的卡车上，另一头拴在了一辆恩格斯-5型坦克的后面，一个坦克手探出了头，对我们比了个前进的手势。我和切尔斯看着那个叫我们上车的士兵，他有些捉摸不定的看着方向盘，把手握在上面，又松开了。
“韦德，开车啊！”切尔斯看着他说，“别告诉我你不会开车。”这个叫韦德的士兵一脸苦相的说：“我真不会开！”
切尔斯说：“好吧，起来让我们的运输兵开。”韦德让开了位置，眼中满含期待的望着我。我只好拖着无力的手臂和双腿坐到了驾驶位置上，但当我看到复杂的仪表板，十二个指针和二十个按键后，我也楞住了。
前面的坦克手从炮塔探出头对我们喊道：“发动车子！快点！”
我尴尬的对切尔斯和韦德说：“抱歉，我也不会开这种车。”
切尔斯说：“你可是运输兵啊！”
我说道：“可这是苏尔兰造的卡车吧，我没有学过开这种卡车啊。”
切尔斯用一种乞求的语气对我说：“但...想想办法，朋友，不然我们可能会被派去殿后的。”
坦克手又一次催促了我们，他有些生气了，我不得不探出头对他说：“别着急同志！我们这辆该死的玩意上的仪表盘出问题了！”那个坦克手皱着眉说：“好吧，你快一点！一会我们要保持同步发动车子，这样后备厢里的伤员就会少受点颠簸。你准备好之后喊我们一声。”三架我们的战机呼啸而过，飞向敌人的阵地。
我在按键上乱按一通，车子没什么反应，随后我又按了下仪表盘上最大的按钮，车子依旧没有动静。这时切尔斯突然说道：“看这里！这里是不是要插上把钥匙？”我看了眼切尔斯说的地方，发现那里三个钥匙孔上一把钥匙也没有。这下我们三个人全都紧张了起来，韦德焦急的说：“我们完了，我们该怎么办？”切尔斯说：“找一找这里有没有钥匙！”然后他们俩就开始在车坐上翻找了起来。
我发现套在方向盘的皮套上别着三根小铁丝，我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把它们插进了钥匙孔里，然后推了一下方向盘下的握把。接着我们立刻感受到了一阵震动，卡车的发动机颤动了起来，我轻轻踩了下油门，感觉卡车向前动了一点。切尔斯开心的向坦克挥起了手，那个坦克手喊道：“没问题了？轻一点，当我们开动后，你再开动。”
随着绑在坦克和我们卡车中间的牵引索渐渐绷直，我踩住了油门，这辆卡车和前面的坦克一起缓缓地离开了原地，虽然卡车只是小幅度的颠簸了一下，但后备厢里的还是传出了一阵呻吟声，看来我们拉着的都是些重伤员。
现在我的工作就只需要随着坦克的转弯打一次方向盘，偶尔踩下油门或是刹车。我和切尔斯和韦德聊起了天，切尔斯的第一个问题自然是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们。
“......就这样，我从车上被甩了出去，然后我就昏了过去，之后就碰到你了。”
“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呢，乔森，你还吓到我了呢！”切尔斯说道，“不过你可真倒霉，那些炮兵也挺不走运的。”
我说：“是啊，为什么偏偏是我被甩了出去呢？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我宁愿不遇到你也不想被抛下。”
“你这句话可让人难过。”切尔斯笑着说道，“总之，我们确实很有缘分。在科加斯的时候，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
我回答道：“我不记得了，但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忘掉科加斯留给我的记忆。”
切尔斯也说：“我也很想忘记掉它，或许时间将冲淡一切——但怎么可能呢？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忘记掉。”
我说：“我们还不一定能活到战争的结束，任何人都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到最后。等我们死后，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由于我们的话题比较抑郁，所以后来聊天结束的时候，我们三个谁也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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